夏日的蝉鸣声里，我总爱趴在老槐树的枝桠上发呆。树影在斑驳的青石板上摇晃，恍惚间看见七岁的自己正踮着脚够树梢的蝉蜕，那时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，把整个童年都浸润得甜丝丝的。成长就像这棵老槐树，年轮里藏着无数个季节的故事。

十岁那年的暴雨夜，我第一次懂得成长的重量。父亲在工地上摔断腿时，我攥着皱巴巴的医药费单站在医院走廊，消毒水的气味刺得眼睛发酸。母亲把止痛片掰成两半，说："我们家的树苗要长成材，得先经得起风雨。"那天夜里，我蹲在病房外的长椅上，看雨水把路灯浇成模糊的光团，突然明白原来成长不是童话里公主等待王子拯救的情节，而是自己学会在黑暗中握紧手中的火柴。

初二那年参加作文比赛，我抱着厚厚一摞作文本在图书馆啃了整整三个月。当评委老师念出我写的《雨巷》仿写时，全场掌声如潮水般涌来。领奖台上，我看见观众席里母亲泛红的眼眶。那天夜里，她第一次向我坦白自己曾是乡村教师，那些深夜伏案备课的身影，那些被粉笔灰染白的鬓角，原来都是我成长路上无声的注脚。原来真正的成长，是接过父母肩上的担子，把他们的故事续写成新的篇章。

高三的深秋，我在物理竞赛集训时摔碎了左边的眼镜。碎玻璃扎进掌心时，突然想起初中时总爱把摔碎的玻璃渣撒在数学卷子上，那时总以为疼痛是成长的勋章。如今却懂得，真正的成长不是用伤痕丈量进步，而是学会在脆弱时依然保持仰望星空的姿态。那天我拄着拐杖走进教室，看见班主任默默递来一副新眼镜，镜片上折射着窗外银杏叶的金黄。

此刻站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，我常想起老槐树新抽的枝桠。成长从来不是直线上升的轨迹，而是螺旋上升的年轮。那些摔碎的镜片、淋过的暴雨、熬过的长夜，都在时光里发酵成琥珀色的光芒。就像母亲珍藏的那本泛黄日记，扉页写着："2003年4月12日，女儿第一次学会系鞋带，成长从这一刻开始。"如今我已能独自系好三双不同尺码的鞋，却依然会在母亲寄来的包裹里发现她偷偷塞进的创可贴——原来成长是双向的奔赴，我们都在彼此的生命里种下星辰。

暮色中的老槐树沙沙作响，树影在书页上跳着圆舞曲。我知道当某天树冠能触到云朵时，那些年经历的四季轮回，终将化作年轮里最深沉的纹路。成长不是终点，而是永远向光生长的姿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