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时，我常独自来到城郊的河畔。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被露水浸得发亮，几株垂柳在风中轻轻摇曳，枝条上还挂着昨夜凝结的珍珠。河面浮着一层薄纱似的雾气，偶尔有野鸭划破水面，惊起涟漪荡向芦苇荡深处。这种时刻的河畔，连空气都带着湿润的青草香，仿佛连时光都变得缓慢。

转过青苔斑驳的拱桥，眼前豁然开朗。三月的油菜花田正经历着盛花期，金灿灿的波浪从山脚一直铺到天际线。蜜蜂在花蕊间穿梭，翅膀震颤的嗡鸣与风声交织成曲。田埂上几位农人戴着草帽劳作，锄头翻起松软的泥土时，惊醒了沉睡在草丛里的蚯蚓。最妙的是雨后的黄昏，雨滴在花瓣上滚成水晶珠串，晚霞将云朵染成橘红色，整片花田仿佛浸泡在蜂蜜里，连空气都甜得发黏。

夏日的荷塘是另一个世界。七月的阳光穿透荷叶织就的绿伞，在水面投下细碎的光斑。粉白相间的荷花在晨露中舒展花瓣，蜻蜓点水时溅起的水珠，会顺着叶脉滚进碧绿的莲蓬。正午蝉鸣最盛时，蜷在树荫下的狸花猫会突然跃起，扑向水面惊起的锦鲤。待夕阳西斜，晚风送来荷香，水面上倒映的晚霞与真实的云霞渐渐重叠，分不清哪片是天空哪片是水面。

秋天的银杏大道总在十月铺就金色地毯。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，有的飘落在捧着诗集的读书人肩头，有的打着旋儿落进咖啡杯里。老校区的红砖墙被银杏叶映得发暖，穿行其中的学生像移动的剪影。最动人的是霜降后的清晨，薄霜为每片叶子镀上银边，朝阳升起时，整条街道瞬间化作流动的琥珀。

冬日的河畔别有韵味。初雪压弯了松枝，覆雪的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。冰封的河面倒映着漫天星斗，冰层下仍有鱼群游弋，搅碎冰面凝结的冰纹。暮色四合时，几个孩童在雪地里堆雪人，红围巾与黑炭纽扣在雪地里格外醒目。当最后一缕炊烟升起，归家的老人踩着积雪的脚印，与雪地上新添的脚印渐渐重叠。

暮色四合时，我总会沿着原路返回。夕阳将云霞染成橘粉色，晚风送来远处工地的机械轰鸣。暮色中的河畔褪去了白日的喧闹，却多了几分温柔。归途中经过的便利店亮起暖黄灯光，玻璃橱窗映出我沾着草屑的裤脚和发梢沾着的银杏叶。这种时刻的河畔教会我，自然与城市原是可以共生共荣的，就像晚霞永远追随着晚归的人影，在暮色中勾勒出流动的边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