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翻到"1"的那天，晨光正斜斜地穿过窗棂。我望着讲台上老师鬓角新添的银丝，忽然听见后排传来细碎的抽泣声。前桌小美正偷偷抹眼泪，她手边摊开的作文本上，"青春"两个字被水渍晕染成模糊的墨团。

记得去年运动会时，我们班在接力赛最后一棒摔倒。当裁判吹响终止哨，二十个身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沙漏，全集中在起跑线前。小美突然抓起接力棒就往前冲，膝盖擦破的伤口在阳光下泛着粉红。"接着！"她把沾着草屑的接力棒塞进我手里。那天我们班虽然没拿名次，但班主任在颁奖台上说："有些比赛比输赢更重要。"现在想来，或许就是那天起，我们开始懂得，青春不该是整齐划一的奖牌，而是彼此搀扶的奔跑。

走廊尽头的音乐教室总飘着钢琴声。林老师会趁午休时让我们试奏他新买的三角钢琴。记得有次我弹错和弦，他却在琴凳上轻轻点头："错误也是旋律的一部分。"现在他的老花镜还挂在教室后门，镜片上沾着粉笔灰。前天路过时，看见他正踮着脚往黑板报上贴我们初中三年拍的大合唱照片，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银白的发梢跳跃。

最难忘的是去年冬天。小美爸爸住院，她连续两周迟到。数学课代表阿杰默默把她的作业本用保温袋装着，每本都夹着两颗暖宝宝。那天晨读时，小美突然在课桌下踢我椅子，我低头看见她手背上结痂的针眼。现在她的保温杯还摆在课桌右上角，杯身贴着"要长成小太阳"的贴纸。

毕业典礼那天，校长说要播放我们入学时的采访视频。镜头里的我们穿着不合身的校服，有人问"理想是什么"，有人指着操场边的梧桐树说"要当会开花的树"。视频最后，二十个"谢谢"叠成彩虹色的弹幕。我忽然想起林老师总说的："青春不是告别，而是把光带进更远的路途。"

夕阳把走廊染成蜂蜜色时，小美塞给我个铁盒。掀开盖子，是去年运动会摔断的接力棒，断口处缠着歪歪扭扭的创可贴。"保存好这个，"她眼睛亮晶晶的，"等我们三十岁再比一次。"铁盒里还躺着三颗褪色的暖宝宝，像三枚永不融化的琥珀。

放学的铃声惊起一群白鸽，翅膀掠过教学楼尖顶时，我看见云朵正在天际线写下新的倒计时。那些被粉笔灰染白的课桌、被汗水浸透的接力棒、被夕阳镀金的铁盒，终将成为记忆里永不褪色的标本。而此刻，我们正站在时光的渡口，把少年时的星光装进行囊，奔向各自辽阔的远方。